【步夜X世子】救赎(42-43)三尺冰裂
自己的信任他不稀罕,那就试试他的恨
——救赎
*全文3k+6,42-43章
记忆里的片段已经慢慢融化,变得模糊不清,这是内心准备忘记一个人的前奏。
他有一瞬间的错觉,若能回到过去,他也不会去靠近,试着予他希望,试着融化他的三尺寒冰。
——
破晓苍穹怅惘如。
花枝山早早地就站在曾和他不止一次来过的地方,寒风飕飕,丝毫不留情的泌入心扉。
彻骨寒冷席卷而来,他却不想拢紧衣领,也仅有这种方法,暂且能麻痹到此刻的心如刀绞。
——
踩压积雪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沉稳有力,这个脚步声花枝山再熟悉不过,他来了。
脚步声仅在几步之遥停下,那么一瞬,他暮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竟如此的遥不可及。
以前,他们相距多远,穿越茫茫人海,茫茫天地,终会相遇,而现下,无论相距多近,破境终无法重圆。
上天开了个玩笑,让倾刻心动的人,变成了家恨仇人。
——
长久的沉默,任风雪呼啸。
花枝山仰头望向苍山雪岭,雪落眉睫,沉吟良久,终是他先开了口。
“是你做的吗?”
他没有转身,只是把声音放到极轻,如一片落雪,落入白茫天地,无影亦无踪。
他宁愿步夜听错,然后告诉他,不是。
可步夜是何人,堂堂大理寺少卿,耳力自然过于常人,更何况是几步之遥的距离。
大雪肆虐依旧,彻骨寒风飕飕。
一句话落,如同石沉大海,身后了无回音。
花枝山缓缓转身,环顾周围,伫立于对面的步夜,风雪天地间,仅有他们二人彼此相顾无言,彼此看着对方最熟悉,最陌生的模样。
“步夜。”
他攸然间就笑了,没有附有多余的任何情绪,至少最后一次,他仍是相信,他是可信的。
昨夜大火烧天,他予他最后一次飞鸽传书,地心山巅单独赴约。
为了不留后痕,他特意早早走上地心山巅,只为大雪纷飞后,能彻底湮灭他的痕迹。
他在赌,赌他的真心,赌他最后的一丝愧疚。不论输赢,他输了亦如此,赢了亦如输,何来输赢之言?
——
“是你做的吗?”
他紧盯着他,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,任何一种情绪波动,他想从他平静的神色中发现破绽,发现一丝不忍、愧疚或晦恨交加。
步夜神色平静如水,淡漠如霜,没有任何感情,这一刻,花枝山无怨无悔,握着袖中匕首的手也松开。
只要步夜说不是,他就相信,一切都是误会。
可是,现实总比幻想残酷无情。
步夜静静的凝视着对面风雪之中,憔悴苍白的身影,半晌,他凝视着他,轻柔开口,是坚定不移的,却也最绝情的话。
“是。”
一瞬间,所有的花枝山为他搭建的掩饰、理由、假设,皆轰然倒塌,灰飞烟灭,消失殆尽。
步夜看到他的眼神,从失神怔然,到不可置信,再到最后的痛楚难掩。
也最后一次,他不想再骗他了。
他的确做了那把刀,捅他最深的那把刀。
他的确利用了他和花家,只为私心,为他那苦苦寻求的真相。
但他万万没想到,仅是一步之差,他把花家推入逆海深渊,让花家万劫不复。
他恨自己是对的。
他心中是苦的、悔的……现下最痛心的,无非于此刻。
“为什么?”
“……”
无言无语无回答,花枝山忽觉自己好傻,对方把自己家都灭了,自己还傻乎乎的问他,为什么。
成王败寇,自古至今,都是如此。
仅仅是对他疏于防守,让他有可乘之机,利用花家。
等到花家灭门,还傻乎乎的问自己仇人为什么。
他心里嘲讽着,眼泪却不争气的破防而出,滑落脸颊,他隔着朦胧泪光,再度凝神细看,步夜似乎又回到初见那日,那个疏离有礼的大理寺少卿。
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。
梦醒时分知己仍是,笑言仍在。
指甲钳进掌心,疼痛那么真实,他能感受到掌心有血涌出,被风吹到近手麻木。
“你利用了我。”
“是。”
“欺骗了我。”
“是。”
每一次的回答,都那么坚定不移,斩钉截铁,毫无犹豫,毫无感情。
明明都摆在面前的事实,他却一遍又一遍的问他,他多么希望,步夜能说半个“不”字。
“…步夜。”
他声音颤抖,握在袖中的匕首寸寸收紧,他努力不让对方察觉到异样,眼中是藏不住的痛楚,笑意是不加掩饰的苦涩。
他像是呼出最后一口气,用尽最后一点力气,问完最后一句话。
“你不曾悔?”
“不悔。”
他话音刚落,一声凄厉鸦鸣忽然响彻风雪,久久盘旋。
他警惕回望,见远处风雪涌起无数追兵,他暮然间明白了什么,眼角漫上一抹红,藏匿的痛楚也随即消释。
不可置信,失望透顶。他只觉心痛如绞。
随着远处的雪影欲来欲近,对步夜的最后一丝信任也消失殆尽,只剩滔天恨意
是埋伏在地心山的追兵。
步夜一直都在骗他。
“连最后一次,你都在利用我”
花枝山赌输了。
一丝一毫的希望,也被他利用,然后丁点不剩,灰飞烟灭。
步夜也察觉到了异样,待他反应过来时,远处领头的人也挥剑高喝:“活捉罪犯!重重有赏。”
而立于对面风雪中的人,已经是绝望透顶,心如死灰。
“枝山,听我解释!”
“解释?”
花枝山冷笑着,慢慢靠近他,脸色近乎苍白,信任消失殆尽之后,是愤怒到极致的痛苦,眼底的滔天恨意似要喷汹而出。
不给他解释的机会,是因为,已经都到这个地步了,自己已经不信任何人,任何话。包括步夜!
他给过步夜最后一次的信任,却被步夜利用!
自己的信任他不稀罕,那就试试他的恨。
“你捅了我最深的一刀,这还不够!”
看着不远处的无数人影渐渐清晰,他也从崩溃边缘到冷静如水,声音颤抖抑制不住,一字一句,恶狠狠,冷森森,如啐血刀刃般锋利刺入步夜心脏,他近乎嘶心裂肺:“你还往里捅得更深!”
“我……”
“一切都了结吧。”
话毕,就在十步以内,他亮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,万念俱灰,他恨他恨到了极致,不待他回神,用尽全身力气,不留余地的刺向他!
一切都该结束了。
他不知道步夜武功如何,但他知道,肯定在自己之上。
他为花家赎罪,以命抵命。
花家以后的路……哥哥,对不起。
——
手刃仇人是什么感觉?
花枝山不知道,但他知道,当心上人变为仇人,是万剑穿心,不可言喻的心如刀绞。
“噗嗤”一声,长剑穿透衣料,没入血肉。
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步夜右手不停地往下流,鲜血顺着没入腹部的长剑,不断涌出,然后滴落,鲜血融入雪中,结成了血色冰霜,一滴一滴的鲜血滴落雪地,如同寒雪红梅接连绽放。
他又输了一次,输的彻彻底底。
“咣啷!”一声,匕首落地,激起雪地细雪卷起,又落下。
花枝山垂首,看着没入小腹一半的利刃,还有步夜一脸的不可置信,觉得犹为可笑,讽刺至极。
他低估了步夜,也高估了自己。
——
就那一刹,花枝山反手握住了匕首柄,在即将面临刀刃相向的一刹。
花枝山再恨他,也不想伤害他分毫。
到底是舍不得。
步夜没有犹豫,利刃直接刺向他,而花枝山…手中的匕首柄端,抵住了他的腰封。
到底舍不得伤他。
而他,却直接,实实在在的,真真实实的又捅了自己一刀。
没再犹豫,他反手握住没入小腹另一半的剑锋,寸寸握紧,锋刃深钳入手心,血顷刻从掌心迸溅而出,寸寸滴落。
痛吗?大抵是痛的,彻骨寒雪麻木了痛,花枝山感觉不到了。
这一瞬,他无怨无恨。
他只想知道,为什么步夜会狠心到此,冷漠至此。
所以心是痛到极致的麻木,不是感受不到痛,而是痛到麻木……
花枝山反手把利剑霍然抽出。
鲜血在利刃出腹的那一刹,顷刻便染红了衣襟,未尽的血迹顺着他血迹斑驳的衣摆,缓缓滴落雪地,似雪白天地间,朵朵红梅峭枝头,鲜艳夺目,却也刺目。
“枝山!”
步夜仓惶失色,他伸手想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,花枝山踉跄着后退,害怕的、不着痕迹的避开他。
“别过来。”
步夜闻言,终是放下了手,可他还在后退,他的身后,可是万丈悬崖。
步夜想阻止他后退,可他进一步,他便退一步,直至步夜无可奈何,低哑着喉咙:“别再退了。”
双方皆停下脚步。
从花枝山晦暗无光的双眸中,不难看出,那个沭浴在风雪中青衣少年,对自己从未有过的痛恨和绝望。
不远处的人群已经蓄势待发,只等步夜一声令下,分分钟便可置自己于死地。
横竖左右都难逃一死,那不如……
“…步夜。”
花枝山轻声唤他,语气轻柔,却近乎嘶哑,脸色苍白如纸,肆虐的风雪冻痹了神经,麻木了所有的痛苦。
他于最后一刻扯出一丝微笑。
步夜阅人无数,看透无数的人,唯有现下,少年微笑的意味看不透。
有痛楚、绝望、恨意…这是他能够从他神色中读懂得全部情绪,还有复杂到难以理清的情渗杂其中,步夜看不懂。
“来生我们不要再见了,做陌生人也好。”
“不!”
步夜一时失神,等到反应过来时,他已经跃下悬崖。
没有丝毫犹豫,那么坚定的绝然。
他伸手想抓住那抹青影,他却先他一步,一脚踏入空无的深渊。
雪依旧在飘然而下,风依旧在肆虐而舞。
步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,他纵身跳下万丈悬崖。
他宁愿粉身碎骨,也不愿再看见他。
风雪肆虐的刮过衣襟,是最彻骨的冷意。
他垂首看着满手的鲜红,衣袖,手心,雪地,全是殷红的血色。
全是他的血,都是他的,是自己捅了他一刀。
而他,纵然伤他至深,他也不舍得伤害自己一分一毫。
可自己,最终又伤了他。
——
身子失去重心,如同断了线的木偶。
身体在空中坠落,花枝山想起过往种种,觉得犹为讽刺,犹为可笑。
花枝山终于知道,步夜为什么选择摒弃情感了。
因为无情无义之人,才不会被他人所操纵利用。
这是老天给自己的教训。
可是,已经太迟太迟。
身体被悬崖上怪石嶙峋的割裂,一身血迹青衣,被血染成了更加鲜艳的深红。
最后,他被一片冰冷刺骨的水包围,他无法呼吸,任由自己下沉,血将水染成红色,一片鲜红的水花将他吞没。
……
此后,再无知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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